加密货币对传统银行的真正威胁，或许从来不在代码或区块链本身，而在于它正悄悄改写金融权力的游戏规则——尤其是谁在华盛顿说话算数。

曾几何时，华尔街几乎是共和党金融政策的“自己人”。从监管松紧到税收优惠，银行的声音总能被听见。可如今，这层默契正在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连帽衫、操着“去中心化”术语的加密新贵，他们不仅带着资本入场，还成功把自己嵌入了美国右翼反建制、反精英的政治叙事中。

2025年是个微妙的年份：银行和加密圈居然都过得不错。7月，《GENIUS法案》通过，为稳定币提供了法律确定性，整个数字资产行业由此获得喘息空间；另一边，特朗普赢得大选后，市场预期金融监管将大幅放松，银行股应声上涨35%。即便有些银行家私下对特朗普颇有微词，也很少有人怀念拜登时代的高压监管。表面看，双方都在顺风顺水，但暗流之下，旧秩序正在松动。

眼下最让银行坐立不安的，是稳定币“换了个名字继续付息”。《GENIUS法案》明明禁止稳定币向持有者提供收益，目的是防止存款大规模流向代币，削弱银行放贷能力。可现实总有办法绕开条文——比如Circle把收入分给Coinbase，后者再以“奖励”名义返给用户。虽然没叫“利息”，但钱照样进了口袋。银行急着要堵这个漏洞，奇怪的是，当初力推禁令的立法者却对此视若无睹。这种沉默，比任何反对都更说明问题：银行的政治影响力，已经不如从前。

更大的震动还在制度层面。10月，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一度暗示，未来可能让更多非银机构接入央行支付系统，虽然后来他赶紧澄清“仍需银行牌照”，但这句话已足够让华尔街心头一紧。真正的突破发生在12月12日：一家联邦监管机构批准了包括Circle和Ripple在内的五家数字金融公司获得全国性银行信托牌照。虽然不能吸储或放贷，但它们终于可以跨州提供资产托管服务，不再被各州零散审批拖住手脚。银行此前拼命游说阻止，最终却无功而返。

单看每一次政策调整、每一张新牌照、每一个监管套利，似乎都不足以撼动百年银行体系。但把这些碎片拼起来，趋势就清晰了：银行在贷款、交易撮合等核心职能上早已被私人信贷基金和新型做市商蚕食；如今，连制度护城河也面临被渗透的风险。

加密行业则把这一切视为迟来的公平。他们认为，银行长期享受政策优待，本质上是一种不公平竞争。尽管用“奖励”代替利息的做法多少有点钻空子的嫌疑，但立法者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在今天美国右翼的政治版图里，加密货币不再是边缘玩家，而是拥有话语权的新势力。行业最大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手握数亿美元，正准备在2026年中期选举中大展拳脚。当银行与这些新贵的利益发生冲突时，结果已不再像过去那样笃定。

讽刺的是，那些曾对拜登政府监管高压满腹牢骚的银行家，如今却不得不和民主党参议员、工会以及中左翼智库站在同一战线，共同反对加密公司获取银行资质。双方在稳定币隐性付息、洗钱风险等问题上意外达成共识。正如那句常被误传为甘地所说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不过，历史告诉我们，甘地其实也没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