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裁决刚落,街头抗议已起。7月1日,泰国总理贝东丹·西那瓦被宪法法院暂停职务,等候最终裁决。这已是她两周内遭受的第三次打击——6月18日,执政联盟第二大党倒戈,令政府在下议院仅剩6席优势;10天后,曼谷街头万人示威要求她下台。
历史重演的阴云笼罩曼谷。贝东丹的父亲他信在2006年被政变推翻,姑姑英拉2014年遭法院罢免后两周,军队旋即夺权。如今相似的剧本再度上演:司法裁决、议会僵局、民众抗议,这些正是过去政变的前奏。
更具威胁的是多重危机夹击。特朗普政府计划征收36%关税的威胁尚未解除,贝东丹政府直到7月初才开启谈判,远落后于其他贸易伙伴;出口业受困于中国低价竞争;中国游客被拐骗至缅甸诈骗中心的丑闻重创旅游业;5月泰国士兵射杀柬埔寨哨兵事件,更令沉寂多年的边境争端骤然复燃。
正是这场边境冲突成为总理停职的导火索。贝东丹致电柬埔寨实权人物洪森寻求调解,却在泄露的录音中批评本国将领,更以亚洲亲昵称谓“叔叔”称呼洪森。反对派据此指控她违反模糊的道德准则,宪法法院的裁决将决定其政治生命。
然而精英阶层对他信家族的敌意根植更深。2001年他信初掌政权时,试图掌控官僚体系与监管机构,封杀批评媒体,引发王室含蓄批评,自此与王室-军方-商界联盟结下世仇。即便2006年政变后,他信的民粹主义仍在农村根基深厚,其势力在2007年、2011年两次赢回大选。军方便在2014年政变后精心修宪,削弱东北部他信票仓,试图永久排除其政治势力。
这套设计却催生了更危险的对手——新兴自由主义政党“前进党”异军突起,得票率从2019年的18%飙升至2023年的38%。该党主张打破垄断、削减军费、改革王室诽谤法,去年更赢取下议院最多席位。亲军方势力最终选择与昔日宿敌——他信家族的为泰党联手组阁,只为阻挡自由派掌权。
暂时的联盟终难弥合裂痕。作为交易条件,流亡海外的他信得以归国。但王室与军方原期待的“退休生活”并未出现,他信高调重返政坛,终致保守派再度出手:他信本人因涉嫌侮辱王室受审,其女贝东丹的政府也岌岌可危。
权力真空下,富豪阿努廷成为潜在接任者。其领导的自豪泰党上月退出执政联盟,但组建多数政府仍需为泰党或前进党支持。前进党领袖纳塔蓬表示愿支持承诺提前大选的总理,但各党皆畏惧选举失利——他信支持者痛恨与军方结盟,保守派则恼怒他信势力重掌权力。
政变疑云因此盘旋不散。军方不得不在两个选项间抉择:与他信势力修补关系,或与自由派前进党合作——两者皆非所愿。十二次政变未能建立令将军们安枕的政治体系,但历史证明,这从不是他们放弃尝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