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盯着袜子、运动鞋和 T 恤的生产线了。美国总统特朗普周日向记者表示，他希望推动美国本土高科技产品的生产，而非服装或鞋类。

然而，中国正全力加码先进制造业，这可能使两国走向冲突。

就在上周，中国领导人访问河南时，重申了以先进制造业为主导的增长计划。官方消息显示，领导人在一家国有轴承厂对工人表示，先进制造业自立自强是中国的 “正确道路”，也是中国经济的 “脊梁”。

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23 年制造业对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超过 25%。专家警告称，尽管中国扩大制造业能力的努力是实现自立自强目标的一部分（尤其是在高科技领域），但这可能与特朗普政府正在进行的贸易谈判核心诉求产生冲突。

特朗普希望中国解决贸易失衡问题，并抨击北京通过国家补贴扶持本土企业、扭曲市场竞争。

丹斯克银行中国经济学家艾伦・冯・梅伦指出，中国几乎没有让步或缩减制造业主导战略的空间，该战略与北京的自立自强目标紧密相关。“我对美中达成重大协议不太乐观，” 梅伦表示，并预计美国对中国商品的关税税率将维持在 40% 左右。

2015 年发布的 “中国制造 2025” 十年计划，旨在将中国在电动汽车、商用飞机、半导体和机器人等领域打造成全球领先的高端制造商。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 2022 年的一份报告估计，2019 年中国对重点产业的资金投入至少占其 GDP 的 1.73%，远高于美国（2019 年美国工业支持支出占 GDP 的 0.39%）。经济咨询公司荣鼎集团的数据显示，这些支持包括对重点行业的直接拨款和税收优惠，几乎所有大型中国上市公司都获得过某种形式的国家补贴。中国欧盟商会指出，尽管有这些支持，中国仍未实现十年计划中的多个关键目标（如航空航天和高端机器人领域），还引发了不健康的产业竞争，加剧了全球贸易紧张局势。

贸易再平衡希望渺茫

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本月初接受采访时，对与中国达成折中方案表示乐观：“我们需要更多制造业，他们需要更多消费，因此存在共同实现再平衡的机会，我们将拭目以待。” 但贝森特是否会在 90 天贸易休战期与北京的谈判中把这一点作为优先事项，目前尚不明确。野村证券中国经济学家王晶及其团队在报告中指出，美中贸易逆差不太可能 “大幅收窄”。他们预计北京将减少对美国进口的依赖，而美国制造商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将产能转移至本土并找到合适替代方案。“由于美国是全球最活跃的消费市场，大量廉价中国商品突然涌入其他地区，不可避免会引发全球反弹，” 王晶补充道。

倾销担忧蔓延

中国持续的产业扩张和出口增长，正在非美国市场引发焦虑并招致新贸易壁垒。今年初，在美国关税压力下，制造业中心义乌的中国玩具制造商急忙重新设计圣诞老人玩偶 —— 让它们拥有更圆润的脸庞和蓝色眼睛，以期更吸引欧洲消费者。经济学人智库首席经济学家尼克・马罗表示，中国企业为弥补美国市场损失而开拓新市场的做法，正在欧洲引发担忧。

“到今年年底，我们不仅要关注美中紧张关系，还要越来越多地关注欧中紧张关系…… 而且不再仅仅是电动汽车，而是涉及范围广泛的各类产品，” 马罗补充道。欧亚集团中国事务总监王丹指出，以美国为首的七国集团高级财政官员上周开会讨论解决产能过剩和不公平贸易做法的措施，“明确旨在遏制中国的出口饱和”。这些举措仍可能被北京解读为 “故意挑衅”，并促使其采取其他方式给瞄准中国市场的外国企业制造障碍。“如果双边关系其他领域的紧张局势加剧，可能会出现许可延迟、被排除在地方激励计划之外或更严格的监管，” 

王丹表示。凯投宏观中国经济学家利亚・法伊指出，中国对低端制造业的掌控，也可能削弱发展中国家的制造业。例如，印度在家具、玩具和游戏领域的全球出口份额近年停滞不前，服装出口更是下降。同期，中国在这些商品上的领先优势持续扩大。印度、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已采取各种保护主义措施，为国内生产商缓解激烈的价格竞争，尤其是在面临产能过剩和廉价进口的行业。

尽管如此，有人认为中国的过剩产能可能通过缓解价格压力，为饱受通胀之苦的经济体带来一丝喘息。“中国将向世界其他地区输出通缩，” 马罗说，并指出对于澳大利亚等制造业基础有限的市场，廉价的中国进口商品可缓解生活成本危机，帮助降低通胀压力。

转型之路困难重重

国内外经济学家均呼吁北京转向消费主导型模式，减少对制造业的依赖 —— 这一战略被广泛认为加剧了经济中的通缩压力。中国 4 月海关数据再次凸显了生产能力与国内需求的失衡：受与美国、欧盟和东南亚等主要贸易伙伴持续失衡的推动，中国贸易顺差达创纪录的 9922 亿美元。中国领导层已加大支持力度，试图将原本销往美国的商品转向国内消费者，但说服对收入和就业前景持谨慎态度的消费者增加支出，仍是一项艰巨任务。

中国 4 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放缓至 5.1%，低于经济学家预期，其中汽车销量显著滞后，同比仅增长 0.7%，而 3 月增幅为 5.5%。牛津经济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路易斯・卢表示，北京向消费主导型模式的转型 “改革势头非常缓慢”，预计到本世纪中叶，消费仅占中国经济的一半，远低于美国的 70%。然而，中国对制造业的重视并非毫无道理，因为华盛顿可能会保持强硬立场，限制北京获取先进技术。“特朗普政府将中国视为最强大的近邻竞争对手，这将使‘小院’更大、‘高墙’更高，” 野村证券的王晶说。

“小院高墙” 是指通过严格广泛的限制保护一小部分关键技术，同时在其他领域保持正常经济交流的战略。“出于国家安全考虑，战略脱钩仍然不可避免，” 王晶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