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尔街的金融叙事中,迈克尔・伯里(Michael Burry)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名字。他曾是那个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押注次贷崩盘的人,用“非理性”的远见赢得了489%的回报,并成为奥斯卡获奖电影《大空头》中的原型。
然而,十多年后,这位传奇投资人再次出手,选择在 AI 狂潮最热之时,做空两家市场宠儿——英伟达与 Palantir(一家专注于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分析的美国科技公司,主要为美国国防部门、金融机构等提供数据分析服务)。
而这一次,他下注的金额高达11亿美元,其中包括对 Palantir 约5百万股(价值约9.12亿美元)和对英伟达约100万股(价值约1.87亿美元)的看跌期权。在 AI 概念股一路飙升、估值膨胀的历史当下,这一举动无疑给市场投下了一枚重磅燃烧弹。

在 Palantir 首席执行官亚历克斯·卡普(Alex Karp)的眼中,伯里的做空无异于是“疯子行为”,在接受时罕见地情绪激动,称伯里已经“batshit crazy”,甚至暗示存在“市场操纵”。要知道该公司三季度的应收高达11.8亿美元,同比增长63%,并预计四季营收会超过13.3亿美元。
Karp 的愤怒并非全无理由。Palantir 今年以来股价已上涨超过170%,英伟达也累计攀升逾50%。这两家公司正是 AI 浪潮中的最大赢家——一个提供算力芯片,一个输出算法与数据能力——而伯里却选择逆势而行,在所有人沉浸于AI繁荣的时刻,去押注泡沫破裂。
不过伯里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他并没有长篇大论去反驳市场的质疑,只是在 X 平台上留下了一张图表和一句话:“These are not the charts you’re looking for.” 那张图显示,从2018年至2022年,亚马逊、谷歌与微软的云服务回报率分别为36%、45%与22%,但近两年的增长显著放缓。
伯里的隐含逻辑是,AI 热潮所依托的基础设施——算力与云服务——其收益正在趋于饱和,而估值却在指数级上升。这是一种典型的“泡沫信号”。他并未说出“崩盘”二字,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正是他惯用的暗示方式。
从历史来看,伯里确实更像是一个永远站在警钟边上的人。自2008年之后,他的“末日预言”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2017年,他警告全球金融系统将崩溃,标普500此后却上涨了93%,
2019年,他称指数基金是“新次贷泡沫”,市场反而在疫情后创出新高;2021年,他做空特斯拉与比特币,结果前者翻倍、后者暴涨。按照统计,他的预测多数并未兑现。或许,他更像是一个“黑乌鸦”——做出100次错误预测,只要一次赌对,就足够名垂金融史。
然而,即便如此,伯里的影响力仍然不容忽视。此次做空披露后,Palantir 股价在财报利好情况下昨日开盘就暴跌9%,英伟达股价更是重挫3.96%,创下近半年以来的第二大单日最大跌幅。
很显然,市场的短期情绪确实被伯里的交易策略扰动。而华尔街的主流声音,虽然不至于像他那样悲观,却也开始出现谨慎回调的共识。
在香港金融峰会上,摩根士丹利 CEO 特德·皮克(Ted Pick)与高盛 CEO 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均表示,市场估值“显著偏高”,未来12至24个月出现10%到15%的回调是“健康的修正”。
这种罕见的口径一致,说明即便华尔街不愿承认伯里是对的,也不得不承认他触及了一个痛点:AI泡沫的估值逻辑已远离基本面。
在公司的基本面上,Palantir 的市盈率已经超过300倍,这在任何历史阶段都称得上疯狂。其 CEO 卡普却在财报会上自信地宣称:“这些不是正常的业绩,也不是强劲的业绩,而是软件公司有史以来最好的业绩。”借此以暗示其市场估值仍趋于保守。
这种近乎诗性的自我赞美,与伯里的冷峻现实形成鲜明对比。卡普相信自己在引领一场数据智能革命,并坚信终点仍很遥远。而伯里却认为这是一场由情绪推动的集体幻觉。两人代表了华尔街的两种极端心态——一种是“AI 信仰派”,另一种是“理性怀疑派”。
至于这场做空的结果,将取决于两个变量:时间与情绪。短期内,伯里可能再一次被市场嘲笑,毕竟资金与信仰仍在推动 AI 股继续上行;但中长期来看,当高估值无法被盈利兑现,回调几乎不可避免。
不过,我们也必须承认一点,这轮 AI 板块的回调或许不会像2008年那样引发系统性崩盘,因为这不仅是美国无法承受的重压,也是全球资本市场与科技产业链所不能承受之重。但正如摩根士丹利所言,一场“非宏观性”的10%至15%下跌,或许就是伯里等待的“理性回归”。
伯里从未说自己总是对的,他只是习惯站在狂欢的门口提醒人们——派对终会结束。如今,他押注 AI 的泡沫。并认为,在这个被算法与幻觉主导的时代,那些愿意质疑繁荣的人,才是真正理解风险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