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马斯克接受了特朗普总统顾问凯蒂·米勒(Katie Miller)的专访,从AI、机器人、火星、短视频,到时尚停滞、社交媒体、文明存续等主题展开讨论。
他是在提醒所有人,系统一旦进入自加速状态,个体的直觉往往最先失效。
在他的逻辑里,AI 并不是一个单点技术突破,而是一个会吞噬所有旧假设的通用变量。一旦机器在学习、决策、执行上全面超过人类,工作这件事就不再是“岗位被替代”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运行逻辑需要重写。到那一步,人类不工作的原因不是懒,而是没必要。问题在于,现代社会几乎所有的分配机制、身份认同和秩序感,都建立在“你通过工作换取价值”的前提之上。
这就像你突然把货币体系拿走,却希望商业社会还能自然运转。理论上也许可以,现实中大概率会先乱一阵子,而且不是小乱。

马斯克真正担心的,并不是人类被 AI 统治这种好莱坞式情节,而是另一种更现实的风险:当生存不再需要努力,大量个体会失去长期目标,社会会进入一种低摩擦、低动力、低意义感的状态。技术越高效,精神越空转。这听起来很哲学,但对一个做过工厂、火箭和自动驾驶系统的人来说,这是标准的系统性风险判断。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短视频和注意力经济的警惕,才显得格外刺耳。马斯克不是反娱乐,而是对“持续碎片化刺激”高度不信任。在他看来,人类大脑并不是为无限滚动的信息流设计的。当一个系统奖励的是即时反馈而非延迟回报,长期思考自然会被挤出预算。这不是道德问题,而是认知带宽的问题。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当社会整体的注意力被切成几秒一段,任何需要十年、二十年投入的事情,都会显得不合时宜。恰好,文明级别的工程,几乎全都属于后者。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马斯克会在同一场谈话里,一边谈 AI 的危险,一边谈火星移民。很多人以为火星是他的浪漫主义,其实恰恰相反。火星在他的设想中一点都不浪漫,它危险、昂贵、效率低下,前期成功概率不高,死亡风险却不小。正因为如此,它才是一个严肃的备份方案,而不是逃离现实的幻想。
他的逻辑非常工程化:任何单点系统,最终都会失败。地球无论多稳定,本质上仍是单节点运行。增加一个极其困难的备用节点,听起来不经济,但在足够长的时间尺度上,它可能是唯一理性的选择。这不是对地球失去信心,而是对概率保持敬畏。
有意思的是,当话题从宇宙拉回现实,马斯克反而最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效率控”。他对现代组织最大的批评,并不是不努力,而是注意力浪费严重。频繁切换上下文、层层审批、信息过载,这些在他看来都是隐形成本,而且几乎没有企业真正把它们当成核心问题来解决。
你会发现,他对很多“看起来很人性化”的设计,其实并不买账。比如无限会议、即时响应文化、永远在线的沟通系统,在他眼里更像是对深度工作的系统性破坏。讽刺的是,这些机制往往以“提高协作效率”为名被引入,却在长期内拉低了整体创造力。
他说:真正稀缺的不是聪明人,而是能持续专注在一件难事上的人。
马斯克真正关心的从来不是某一项技术是否成功,而是文明是否还能保持“临界张力”。既不过度保守,也不完全失控;既允许冒险,也接受失败;既追求效率,也为意义留出空间。
他反复提到模拟理论,更多像一种提醒,而不是信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复杂系统的运行结果,那么最危险的状态不是崩溃,而是停滞。系统一旦变得过于可预测,往往意味着创新已经枯竭。
所以你会看到一个很矛盾的马斯克:他推动最快的技术变革,却不断提醒人类不要被速度本身迷惑;他制造最前沿的工具,却反复质疑人类是否准备好了使用它们。
这并不是悲观主义,而是一种长期主义者的冷静。真正的风险从来不在于变化本身,而在于变化快到让人来不及调整认知。
文明不是被毁于错误选择,而是毁于来不及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