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深水埗的陡坡上,50岁"步兵"黄婷的单日步数冲破4万。这个美团海外子品牌Keeta特有的工种名称,喻示着她需徒步穿梭中环写字楼与唐楼窄巷。
六小时奔波换来每单26港币收入,比两年前缩水38%,"现在跑慢十分钟,奖金就飞了",她抹着汗说。
黄婷背后,是中国互联网出海的新实验场。当美团创始人王兴2023年将香港称为"国际化第一步"时,这片土地已云集iFlytek、小龙坎等探路者。PRConnect顾问金璐点破玄机:"香港保留英美法系与多语言生态,如同微型国际市场沙盘"。
美团选中的沙盘战术简单直接——价格核弹。2023年进驻旺角首月,Keeta向新用户狂砸300港元补贴;餐厅佣金压至15%,不足对手Foodpanda一半。
消费者数据机构Measurable AI显示,这套组合拳让Keeta市占率从2024年初的25%飙升至年末的49%,直接将经营九年的英国巨头Deliveroo逼出香港。
掠夺性扩张的代价转嫁至链条末端。五月罢工潮中,数百名"骑兵"举着"每单保底50港元"的标语阻断弥敦道。
骑手权益组织专员林洁贞揭露:平台将送达时限压缩20%,"有人为赶时间闯红灯"。更尖锐的矛盾在于薪酬体系——骑手初期每单收入可达32港元,如今最低跌至20港元,却要承担骤增的订单量。
餐厅老板在流量与剥削间挣扎。泰国菜馆老板Dee ChaimongAran的收银台30%流水来自Keeta,却被28%佣金抽走大部分利润,"订单像洪水涌来,但你得学会在激流里喘气"。
香港中文大学消费洞察中心主任胡曼怡警示,这种"赢家通吃"可能引发三重危机:"平台垄断定价权、餐厅沦为流量附庸、骑手陷算法囚笼"。
美团显然在复制内地成功模式。当王兴强调"沙特试水四个月跻身前三"时,巴西1亿美元的投资计划同步启动。
但香港市场的特殊肌理让扩张显影出更多裂缝:Deliveroo退场当日,本地论坛涌现"红色资本收割"的指控;骑手群体里,内地学生谢龙与本地主妇黄婷的生存图景已然分化——前者用月入2000港元覆盖半数开支,后者却担忧"补贴退潮后还能跑多久"。
"监管缺位令市场陷入无序竞赛",胡曼怡望向弥敦道川流的黄色工装车流。此刻Keeta与Foodpanda分据55%市场份额,却无人能够回答:当补贴战的硝烟散尽,被算法催熟的香港外卖市场,究竟能否承载普通人的生计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