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金融体系波谲云诡的当下，“熊猫债”这个原本听上去有些陌生的金融产品，正逐渐成为越来越多国家新的关注点。作为境外国家或机构在中国境内，用人民币发行的一种债券。

过去几年，“熊猫债”的规模一路走高。中国较低的利率和融资成本固然是吸引力，但更关键的是，越来越多国家希望找到一种不再过度依赖美元的替代路径，用来筹集资金、开展贸易，并为自己在动荡的外部环境中多留一份安全感。

根据公开数据，截至今年9月中旬，全球熊猫债存量已经达到3890亿元人民币，甚至超过了日本知名的“武士债”。而2025年的发行规模将创新高，有望达到2230亿元。

除了之前提到的几个因素之外，中国监管部门表示允许部分资金流到境外，帮助发行国偿还美元债或调整外币债务结构。得意于这一政策，2024年约有39%的熊猫债募集资金最终流向了海外，这让“熊猫债”在很多政府眼中成了实用的金融工具。

但经济利益并不是唯一推动因素。更重要的，是这一市场已经明显具有了地缘政治的意味。匈牙利今年7月发行了总计50亿元人民币的熊猫债，成为目前规模最大的主权发行国。

宏观研究机构 Macro Hive 指出，中国与匈牙利的合作并不限于金融层面，这些资金可能最终用于购买中国企业的设备、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强化双方的战略联系。

俄罗斯的例子也说明了熊猫债的另一面——在遭遇西方制裁、美元体系受限的情况下，俄罗斯更愿意靠近人民币体系。Gazprom（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等俄国能源巨头在本国已经发行过人民币债券，如今北京也在考虑是否允许它们重新进入中国的熊猫债市场。

这种变化与“去美元化”密切相关。匈牙利政府就坦率表示，其97%的外币债务都以美元与欧元计价，因此希望通过熊猫债降低对西方货币的依赖。

印尼的故事与此类似：雅加达正积极扩大人民币的使用，在上个月首次发行了60亿元人民币的点心债（在中国境外发行并以人民币计价的债券），并计划明年也加入熊猫债发行。

多家中国评级机构与银行主动向印尼官员推介人民币融资工具，显示中国官方与金融机构正在同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

当然，熊猫债市场目前仍不是一个完全国际化的市场，其中存在不少限制。例如，根据国际金融协会（IIF）的报告，中国银行体系的理财产品持有了超过40%的存量熊猫债，国内银行直接持有的也超过28%，这意味着市场仍然高度依赖本土资金。

此外，中国本地评级机构给绝大多数熊猫债都打出最高等级 AAA，导致评级的参考性不足，缺乏区分度，导致一些国家心存疑虑。相比之下，流动性更高、结构更熟悉的离岸人民币“点心债”，反而成为部分国家更愿意使用的替代途径。

尽管如此，熊猫债市场正在快速成长，而且参与者也越来越多元。一些国家希望借此减少美元风险，一些国家希望加强与中国的经济联系，还有一些国家则把它视为获得更便宜融资的方式。

正如新加坡华侨银行分析师谢栋铭所说，各国政府现在不是只关注“境内人民币债”和“境外人民币债”的区别，而是在思考人民币是否应该成为其长期融资货币的一部分。而来自拉美、中东和东南亚的兴趣正在上升，这让熊猫债有望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在我看来，熊猫债可能正在成为中国的新“敲门砖”。从匈牙利的50亿元，到印尼的点心债试水，再到俄罗斯、巴基斯坦与哈萨克斯坦的筹备计划，越来越多国家愿意用主权信用进入中国的人民币市场。

它们共同指向一个重要趋势：人民币正借助熊猫债，试图构建其金融信任与价值，并为未来五十年人民币国际化创造条件。

中国需要进一步开放债市、提升透明度、以吸引更多全球投资者。通过熊猫债，各国正在给自己寻找新的平衡，而中国正在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不断扩大的金融影响力圈层。

两者相遇的过程，既是利益驱动，也是趋势所致，某种意义上正形成一场各取所需、相互靠拢的“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