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编自 2025 年 5 月 17 日在米塞斯研究所举行的战争修正主义历史会议上的演讲。

现代美联储的一个核心神话是它“独立”。这个想法是，美联储完全专注于国会赋予它的双重使命，不受政治、总统或财政部压力影响，以保持政府的借贷成本低廉。在最近一次演讲后的问答环节中，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说：

“一般来说，美联储的独立性在华盛顿、在国会（那里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得到了广泛的理解和支持。关键是，我们可以做出我们的决定，我们只会基于我们的最佳思考、基于我们对数据的最佳分析来做出决定，考虑如何最好地实现我们的双重使命目标，以尽可能最好地服务于美国人民。这就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我们永远不会受到任何政治压力的影响。”

当然，这显然是虚假的。美联储将双重使命中的“价格稳定”部分解释为，它应该针对各种官方统计数据测量的 2% 年价格通胀率。因此，美联储在设计上通过掩盖政府支出的成本来为华盛顿的政治机器提供燃料。美联储服务于政府，而不是美国人民。

但美联储的独立性本身就有其神话历史。美联储历史学家将 1951 年的财政部-美联储协议视为一个分水岭事件，在此事件中，美联储终于摆脱了政治压力。他们说，二战后，美联储厌倦了为财政部维持低利率，并在朝鲜战争期间顽强抵抗，摆脱了财政部手中的缰绳。

官方叙事  

官方叙事是这样的：在二战期间和之后，财政部向美联储施压，将短期债务利率固定在 0.375%，长期债务固定在 2.5%。根据杰西·罗梅罗在 federalreservehistory.org（美联储维护的网站）上关于财政部-美联储协议的文章，“固定利率的目标是……允许联邦政府进行更廉价的债务融资。”美联储不得不购买大量政府债务来保持低利率，由于美联储用新货币购买债务，这导致货币供应量大幅增加。根据消费者物价指数测量的年同比价格通胀率在 1947 年 6 月达到 17.6%，在 1951 年 2 月达到 21.0%。

罗梅罗继续写道：“随着通胀上升，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强烈认为，继续固定利率将导致过度通胀。那一年，FOMC 尝试各种策略来提高短期利率，但被财政部成功阻挡。”经过一系列会议（有些包括杜鲁门总统本人）和反映财政部与美联储之间冲突的公开声明后，“美联储通知财政部，从 1951 年 2 月 19 日起，它将不再‘维持现有情况’。”

著名的协议是在 1951 年 3 月初的一次会议上达成的。财政部长约翰·斯奈德当时在医院，所以助理部长威廉·麦切斯尼·马丁 Jr. 代表财政部。美联储由温菲尔德·里夫勒、罗伯特·鲁斯和伍德利夫·托马斯代表。罗梅罗说，他们“谈判达成了妥协”，并发布了一份公开声明，表示他们已就“债务管理和货币政策”达成“完全协议”。

罗梅罗总结道：

“当时，人们不知道这份声明会产生多么深刻的影响。但协议标志着政府证券强劲自由市场的开始，这种市场持续至今……但最重要的是，通过确立中央银行独立于财政关切，协议为现代货币政策的制定奠定了基础。”

情节漏洞  

官方叙事的一个重要情节漏洞是，在 1951 年 3 月的关键会议上，没有任何美联储独立性倡导者出席。马里纳·埃克尔斯从 1934 年起担任美联储主席，直到杜鲁门在 1948 年拒绝重新任命他，他曾公开声明支持美联储独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逆转，因为在大萧条和二战期间，他乐于为政府赤字融资。我怀疑埃克尔斯逆转的至少一个动机是，他对杜鲁门有个人敌意。杜鲁门在 1948 年任命托马斯·麦凯布为美联储主席后，埃克尔斯仍留在美联储理事会。

托马斯·麦凯布也是美联储独立性的公开支持者，但他没有出席著名的会议。麦凯布是这场戏剧的关键人物：他宣布美联储“不再愿意维持现有情况”。然而，美联储会议纪要显示，麦凯布并不代表美联储官员的共识观点——也许甚至不是多数观点。这得到了杜鲁门在 1951 年 2 月 8 日与美联储官员会晤后的一份声明的支持，该声明称“储备委员会大多数成员”站在他一边。

我们得到的画面是，麦凯布和埃克尔斯是美联储独立性的孤独倡导者。他们可能在美联储内部有一些支持者，但事实是，他们两人都不在财政部-美联储协议中代表美联储，这应该让我们质疑美联储独立性是否真的在会议上被讨论。没有迹象表明代表美联储的那些人（鲁斯、托马斯和里夫勒）站在美联储独立性一边。事实上，有更多证据表明他们站在相反一边：里夫勒支持整个美国经济为二战努力而国有化的方式；鲁斯此前重新获得了美联储的回购协议权限，这是美联储帮助政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融资的主要方式。

协议中发生了什么？  

会议本身有点神秘。虽然财政部和美联储都发布了声明，表示现在有“完全协议”，但细节模糊。美联储同意某些临时利率固定，财政部同意用 2.75% 的不可交易债券替换他们的 2.50% 可交易债券（意味着美联储不必购买它们）。其他叙述解释说，“美联储承诺只有在财政部许可的情况下才提高其贴现率，而这种许可除非在‘非常迫切的条件下’否则不太可能被给予。”

在协议后的国会听证会上，参议员保罗·道格拉斯追问细节。以下交流记录在 A. 杰罗姆·克利福德 1965 年出版的《美联储系统的独立性》（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中。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艾伦·斯普劳尔说：

“正如我所说，我不喜欢你的一位证人留下的暗示，即这是美联储赢得的一场战斗，虽然它可能赢得了战斗，但政府总是赢得战争。我说政府和中央银行之间没有战斗。这是财政部和美联储系统之间的冲突、意见分歧，两者都代表政府，你可以称之为理性的胜利，如果你愿意，但不是赢得一场战斗。”

然后，当道格拉斯质疑财政部长斯奈德时，发生了这样的交流：

“道格拉斯：谁来决定利率？

“斯奈德：嗯，这个问题总是被非常仔细地讨论，先生。

“道格拉斯：谁来做出最终决定？

“斯奈德：根据法律，只有在一个地方可以最终做出决定，那就是财政部。

“道格拉斯：因此，当财政部做出决定时，美联储理事会是否应该购买足够数量的债券，以便发行在财政部决定的利率下成功？

“斯奈德：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

“道格拉斯：合作是一个美丽的词，但它就像一件大衣，它覆盖了相当广泛的现实。”

事实上，在协议后，财政部和美联储官员经常使用“合作”和“协调”，几乎像一群罪犯在与警察交谈前同意一个共同的故事。

道格拉斯问威廉·麦切斯尼·马丁 Jr.（他刚刚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美联储和财政部如何处理“意志冲突”，马丁回应：“我现在只能说，我们会围坐在桌子旁，敲定它。”

结果  

证明 1951 年财政部-美联储协议没有实现美联储独立性的最佳证据，是随后发生的事情。

几天后，托马斯·麦凯布递交了罗伯特·L·赫茨尔和拉尔夫·F·利奇在 2001 年《经济季刊》文章《财政部-美联储协议：新叙事账户》中描述的“一封苦涩的辞职信”，杜鲁门任命马丁为美联储主席。无论杜鲁门是否将麦凯布赶走，还是麦凯布由于对协议所取得的（或未取得的）不满而辞职，协议确立美联储独立性的论点似乎站不住脚。而且，埃克尔斯三个月后夹着尾巴从理事会退休。

根据赫茨尔和利奇的说法，“董事会工作人员和华尔街对马丁任命的最初反应是，美联储赢得了战斗，但输掉了战争。也就是说，美联储摆脱了财政部，但财政部通过安装自己的人重新捕获了它。”很难将美联储在 1951 年变得独立的观点与杜鲁门几周后任命财政部助理部长——同一人在著名会议中代表财政部利益的人——为美联储主席的事实调和。

马丁是否行使了美联储的独立性？  
美联储独立性神话的支持者将威廉·麦切斯尼·马丁 Jr. 视为帮助美联储展现力量并成长为独立机构的美联储主席。虽然马丁公开声明支持美联储独立，但他也发表了与之矛盾的公开声明。例如，考虑他在 1955 年接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采访时所说的话：

“问：你有义务帮助他们融资赤字吗？

“答：我们有。

“问：你如何得出这个职责？

“答：嗯，因为我们是政府的一部分。”

美联储主席说美联储有义务帮助总统及其财政部融资赤字，这与独立性完全相反。马丁还说：“我们有责任确保货币和信贷与其他政府活动协调”，以及“我们永远不能忽略财政部的需求。”他还驳斥了美联储与财政部分离的想法，转而支持一个有“旋转门”的围栏。

协议十年后，在 1962 年，经济顾问委员会（CEA）主席写信给马丁说：“[财政部]部长狄龙和你都提到了去年财政部、美联储和委员会[经济顾问]之间的良好合作。我同意这个评价。”

美联储一方面与总统政府（包括财政部和 CEA）另一方面之间的“良好合作”，也与美联储独立性相反。

当约翰·F·肯尼迪在 1963 年重新任命马丁为美联储主席时，他说：

“马丁先生有效地配合了本政府的经济政策，我期待在未来几年中建立建设性的工作关系。正如你所知，美联储系统是美国政府的一个完全独立的机构，但美联储、政府的经济机构（特别是财政部长）和总统之间存在相互信任和合作的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马丁先生获得了我的完全信任，我期待继续与他和理事会的同事合作，以实现更强大的美国经济利益。”（强调添加）

你在这里看到的是关于美联储所谓独立性的双重言论，这种言论持续至今。肯尼迪承认美联储的“独立性”，同时赞扬美联储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信任与合作”。

或许反对马丁是美联储独立性冠军神话的最具毁灭性的证据是，马丁支持肯尼迪的计划，使美联储主席成为总统内阁的有效成员。肯尼迪提议将美联储主席和理事会成员的薪水提高到内阁成员的水平，使美联储主席的任期与总统任期一致，并让美联储主席向总统报告。《商业周刊》关于肯尼迪提议的文章说，没有理由“担心在将活动与其他政府协调时，美联储会失去独立性。美联储从未有过不顾他人行动而追求政策路线的自由，而且这是不可想象的。”它还说，理事会的其他成员认识到肯尼迪提议的好处，这将代表美联储与其他政府之间“合作记录”的顶峰。

言行上的合作  

行动胜于雄辩。独立性神话的支持者将 1950 年代的低通胀作为美联储摆脱财政部的证据。然而，他们忽略的是，艾森豪威尔（1953 年当选）讨厌通胀。事实上，在罗伯特·温特劳布从 1951 年到 1977 年货币政策的统计分析中，他得出结论：“货币政策背后的主导指导力量是总统”，以及“历史记录显示，在每个政府中，货币政策都与总统的经济和金融目标及计划和谐一致。”

这种和谐持续至今。如果你调出任何政府支出、赤字和债务的衡量指标，并将其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和资产负债表随时间变化进行比较，你会发现一个很好的相关性。每当政府需要借贷时，美联储总是准备好用新货币购买更多债务。

这在危机中尤其明显。在危机期间，联邦政府规模和范围爆炸式增长。美联储总是通过低利率、印钞和债务购买来适应。

此外，马丁在围栏中的“旋转门”仍在运作。财政部长和美联储主席定期会晤，历史上成为美联储主席的最佳方式是，要么在财政部担任高职位，要么在总统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任职：

• 杰罗姆·鲍威尔在成为美联储主席前担任财政部助理部长和副部长。

• 珍妮特·耶伦在成为美联储主席前后担任 CEA 主席，并在之后担任财政部长。

• 本·伯南克和艾伦·格林斯潘在担任美联储主席前都担任 CEA 主席。

• 保罗·沃尔克在成为美联储主席前担任财政部金融分析办公室主任和货币事务副部长。

美联储应该独立吗？  

虽然很明显，美联储没有通过 1951 年的财政部-美联储协议实现独立，但我们还没有讨论美联储是否应该独立。当然，对美联储的最佳结果是废除它。最坏的情况是美国政府废除现金，转而采用中央银行数字货币——这将消除公众对卡特尔化银行系统和政府通过货币通胀剥夺资源的最后剩余检查（尽管是一个脆弱的检查）。

在这些极端之间，我们可以对各种制度安排和货币政策进行排名。当前的安排仅在修辞上独立。这允许美联储和总统政府玩一个愚蠢的指责游戏。特朗普总统可以称鲍威尔主席为傻瓜，将不良经济结果归咎于美联储。同时，鲍威尔使用典型的被动美联储语调，说联邦债务处于“不可持续的路径”。他们上演这场戏剧，有时伴随着修辞烟火——特朗普想解雇鲍威尔，鲍威尔坚持特朗普没有法律权力这样做——但这只是一个旁白，一个 distractions。用职业摔跤术语来说，这是 kayfabe。同样，一些非常严肃的人想象美联储与其他中央银行之间更大的冲突，并得出错误的结论，即美联储在保护美国利益。

中央银行的真正本质是它是联邦政府的印钞机。它允许政府剥夺资源的程度大于如果政府必须仅依赖税收。双重使命的“平衡行为”给人一种印象，即美联储试图保持宏观经济平稳，但这是一种幻觉。美联储真正的平衡行为是为联邦政府尽可能多地通胀，而不造成过度负面政治结果，如金融危机、高失业率和不受欢迎的价格通胀。他们假装出于公共服务感避免这些货币操纵的必然性，但这全是公关和政治游戏。

明确的美联储依赖会更好。它会剥离公正性的 façade，普通人将能够看到谁对高价格和商业周期负责。是美联储还是联邦政府？是的！

美联储独立性的陈词滥调就像最高法院法官穿的长袍。它们提供了客观性、复杂性和神圣性的外观。在下面，全是政治。

作者 : Jonathan Newman
来自: 米塞斯专线